偶尔写点


顾十一


头像by真茗


绑画@真浦

【雷安】此刻无声

久违的更新x

是几个月之前的一个梗,大概是因为手指旧伤而修养去当导师的钢琴家雷狮×轻微情感冷漠症(?)后来慢慢找到自我(?大二安迷修

☆☆☆预警慎入:因为本人太菜了,很多想表达的东西可能没有表达出来,也对这样的人设把握的也不是很好oorz

请多多包涵☆☆☆

全文1w+,今年没时间再搞这种长度的文章了x悄悄许愿会有评论(n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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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停下,重弹。

雷狮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琴盖,末了还补了句:“从第59节开始,这种类型的地方你已经错了三次了。”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左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大面积的琶音与和弦令手指有些酸痛,他盯着那串复杂的颤音和随后紧跟的倚音觉得双眼有些干涩。

其实这首曲子并不算太难,肖邦的玛祖卡,全曲下来加上反复段落也只要四分多钟,是他高中时轻而易举能达到的水平——当然仅限于完整地弹下来,注意所有的表情符号和力度记号,但仍然在雷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被称作为“僵硬至极”。安迷修至今都不明白雷狮为什么会这样评价,在他自己看来当时的弹奏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完美了。那是雷狮开始当他导师的第一天,他还记得那天他得知的时候距离上课只有一个小时了,班上的同学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因为雷狮从来不轻易点名指导别人,并且这次只有安迷修一个人。

在安迷修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很多有关雷狮的传闻了,什么“16岁天少年才获得xx钢琴大赛总冠军”“被国外多所名牌音乐学院招揽”“开自己的演奏会”,都是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但当时三年级的安迷修小心翼翼地坐在电视前看雷狮演奏的时候表哥总是会过来抢走遥控器,并且把他赶到一边去。

“小怪胎还想学钢琴?”

两年前表哥得知他小小的愿望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叔叔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婶婶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学什么学,将来能赚大钱吗?搞音乐的有几个能出人头地?再说了一节课那么贵,我同事的女儿在学钢琴,找的还不是特别好的老师都要一两百一个小时,我们家可负担不起。你这样还是好好搞学习吧,能成大器我就谢天谢地了。”

安迷修低下头盯着脚尖,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似乎任何有攻击性的言语在他看来都是软绵无力的微风。

“我……我爸爸妈妈留给我了一笔钱,叔叔婶婶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安迷修微微鞠了一躬,慢吞吞地走回房间,打开自己的小mp3,里面有他下载的钢琴曲,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当熟悉的前奏响起的时候安迷修再一次觉得内心有某些东西在颤动着,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向往这种东西,并且会为了它在所不辞。

安迷修的父母在几年前就去世了,留给他了大笔遗产,然后他就被叔叔收养了,叔叔待他不错,但婶婶和表哥却总是为难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于那些嘲讽的言语从来不觉得难过与愤怒,也隐约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直到后来他才从网上得知这是一种情感冷漠症状,自己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偶然表哥提及自己小时候他打自己抢自己玩具的时候自己总是一言不发面色淡漠,父母的葬礼上自己也没有任何太大的反应只是低头神色哀伤,甚至还将葬礼用的白菊花摘下来,所以表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怪胎。一直以来安迷修努力让自己与常人无异,套上一层“画皮”让自己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但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他很少对一件事情表现出兴趣,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比任何人都早熟,过早地懂得了许多大人世界里的东西。

但当安迷修第一次听到一首乐曲的时候就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感觉与往常大不相同,萌生出了一种自己说不清楚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种想要触碰琴键的想法,后来他才了解那种名为“欲望”的情感是多么的强大有力。那时他一年级,一个人路过琴行,从小学回到叔叔家的路上新开了一家琴行,那天琴行刚刚开业,大门是开着的,大厅里有位看起来像是中学生的少年正在弹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曲子很短,几分钟就结束了,但安迷修无端觉得自己想要站的更近一些,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安迷修悄悄地走进琴行,但很快就被少年发现了。

少年转过身来,那双灿若星辰的紫眸让安迷修有些愣神,少年的长相很是吸引人,精致但没有丝毫女气的五官不会让人认错性别,微薄的嘴唇因为刚刚从音乐中抽身而愉悦地勾起弧度,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右手还下意识放在琴键上,但安迷修看见他的食指和中指,还有手腕处都有明显的疤痕。

安迷修张了张嘴,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有多么失礼和多管闲事,他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盯着少年。

“刚刚的曲子真好听,让我觉得像是某些流动的东西……请问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诧异地挑了挑眉道:“小家伙挺厉害的嘛,这是格里格的《小溪》。”

安迷修微微歪了歪脑袋,重复了一遍:“格里格?小溪?”

“嗯,是这首曲子的作者和名称。”

“哦……请问您还会您还可以弹别的曲子吗?”

安迷修不太记得少年最后到底弹了多少首曲子,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很晚,婶婶的脸色很是难看,叔叔关心地问了一句他去哪了,他便实话实说了,叔叔“哦”了一声然后问:“小修是想学钢琴吗?”

还没等安迷修回答,婶婶就插话道:“坚决不行,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安迷修沉默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后便听到了叔叔低吼着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周末的时候叔叔便带着他去了琴行,咨询了一下后就有位年轻的老师领着他们去了琴房。

回家的路上安迷修头一次握紧了叔叔的手,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愣了愣,随后笑着摸了摸安迷修的头。

“小修难得喜欢就学吧,如果哥哥在,肯定也希望小修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2,

安迷修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他刚刚从梦境中惊醒,摆脱了永无止境的回旋曲和似乎怎么也无法逃离的狭小琴房。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无端令他有些烦躁,潮湿的空气里似乎带着点发霉菌类的气味。

一个月前学妹撕心裂肺的哭声安迷修仍然记忆犹新。

“我真的很爱你。”

“可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到底是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明明是电视剧里最老套狗血的问话,但安迷修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当初学妹追他的时候特别热情,每天在琴房门口堵他好几次,他想着不能伤了女孩子的心最后便答应了学妹的告白,但他着实不懂得恋爱的感觉,哪怕他表现的再温柔体贴也让学妹觉得别扭,一次次单方面的争吵后学妹终于提出了分手。

生活中四面八方的压力使安迷修每天都不得不极力让自己做到完美,自从雷狮出差后安迷修才慢慢与别的同学接触多了一些,由于之前由雷狮专门指导,安迷修基本上都是琴房宿舍与食堂三点一线,很少参加什么活动。但这大半年里安迷修也接触了不少明里暗里的嘲讽,对此他没有多言,只是努力在大课的公开演奏上证明自己。

安迷修还记得早上雷狮刚回来就赶到学校来在琴房等他,但他连一首简单的玛祖卡都令雷狮失望。

“这首曲子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最早弹的,也是你在肖邦的曲子中弹得最好的一首,半年过去了你居然退步了?嗯?”

“需不需要我用手机录下来给你听?你开头那段弹得都是什么东西?手腕动那么多是做什么?我是说需要丰富的表现抒情的表现,但不是让你瞎动瞎表现。”

“我知道你能理解作品,我也相信你能弹出来那种感觉。”

“安迷修,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选择音乐。”

“你说你对别的东西都没有兴趣,唯独面对音乐的时候有新的感受,这就是你的新的感受吗?”

“我绝对不允许你用这首曲子参加比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

雷狮重重地关上琴盖,面无表情地盯着安迷修。

“浪漫派的作品与古典派的作品最不相同的就是情感表达,但那种抒情的感觉不是让你随意改变乐谱原本的东西,而是适当的做上一些自己理解后能表达出来的奏法。比如这一段和下一段衔接的时候可以有一些延缓感,这个四分音符你就可以多延长半拍,手腕缓缓抬起给观众一些欲语的感觉,但绝对不能到两拍,然后快速进入下一小节。”

“你最开始弹给我听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问题,我相信你也不可能怠惰,你得自己找到原因。只有半年的时间,明天我就告诉你选曲,我给你两个月熟悉那三首曲子,剩下的时间内你好好利用时间。”

“啧,出差的时候一天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白天雷狮的话反反复复回荡在安迷修耳边,安迷修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不断地鼓励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潜意识里又不断地否定自己。

他一定令雷狮失望透顶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3,

雷狮训人是一向不留情面的。

安迷修曾听某位学长说,在雷狮专门指导自己之前,曾经陆陆续续带过一些学生,有些女生上完他的课后直接委屈的哭着跑出教室了。但安迷修从来没有觉得多委屈,他觉得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没有达到雷狮想要的效果。

但平心而论雷狮对他挺不错的,虽然指导他弹琴时偶尔毒舌的过分,但还是会做一些安迷修不曾想象过的事情:比如会细心地帮他调空调的温度,或者拉上窗帘遮挡阳光,带上一些安迷修喜欢的点心,偶尔寻得的比较珍贵的旧谱也会拿过来和他分享。

第二天早上在弹奏基本练习的过程中安迷修注意到雷狮一直在翻谱子,偶尔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了很久,浪漫派的作品还是让你自己做选择。”

雷狮严肃地合上本子。

“古典作品就弹海顿的降E大调第49钢琴奏鸣曲,这首奏鸣曲全乐章都是古典主义规格,节奏也还好,是比较经典的类型了。这首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唯一我想提醒的就是……”

雷狮低头翻了翻旁边的钢琴谱,翻到某一面后递给安迷修。

“就是第二乐章的这一段——你看这里左手右手交替演奏,调式也从明亮的大调转换成了柔和优美的小调,需要注意一下转换的情绪和演奏法。第二乐章属于慢乐章,你得用心去表现那些技巧和那一点温和中的幽默戏谑感,我相信你可以把握好节奏。”

安迷修翻了翻这首奏鸣曲的钢琴谱,发现是一首比较长的奏鸣曲了,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完美。

弗朗茨·约瑟夫·海顿是世界音乐史上影响巨大的重要作曲家。他是维也纳古典乐派的第一位代表人物,一位颇具创造精神的作曲家。也是“古典音乐三巨头”之一,剩下的两位是莫扎特和贝多芬。

安迷修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按照这个套路,浪漫派的作品选曲不是肖邦就是李斯特。但这也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只能不停地咬嘴唇缓解自己的紧张。

雷狮注意到他这个有些莫名可爱的小动作不禁勾了勾嘴角,眼里带上几分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意道:

“再紧张也逃不过这关——所以我说给你选择: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升c小调那首,或者李斯特的《钟》”

听完曲名后安迷修倒吸一口冷气。

这两首曲子无论是技巧方面还是知名度方面都无法让人忽视。

李斯特的《钟》是根据帕格尼尼的同名小提琴作品改编的,乐曲基本上采用三段体曲式。由于运用了多次主题变化和反复,因此也具有变奏曲和回旋曲的特点。虽然全曲只有四分多钟且节奏只是稍快,但要想完美地演奏整首曲子实属不易,尤其是第二部分这交替变奏形成了高难度的辉煌华丽的段落。

但比起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安迷修更想弹奏这一首。

肖邦一共写了四首即兴曲,编号分别为29、36、51、66.其中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作品66号,遗作,当时还没有名称,曲名是后人所命名)最为著名。它在演奏方面难度极大,内容深奥且富于幻想。曲子的开头部分左手引入后直接进入一段特别复杂的对位奏法,速度极快加上复杂的临时升降号就让许多试奏者折损在这一“关”。

而且这首曲子带给人的听觉效果是梦幻而又浪漫,需要许多复杂的情感表现正是安迷修最不擅长面对的情况。

到底是选择可能会容易一些偏向练习曲感觉的《钟》还是选择自己一向逃避的后者。

安迷修盯着黑白谱面有些愣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更乐意选择前者,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你必须面对那些东西,你得克服自己的弱点。

雷狮把这两首曲子摆在他面前无疑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安迷修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直视雷狮。

“我选肖邦的这首吧。”

雷狮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安迷修这个选择。

“哦?理由是什么?”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

“我想挑战自己。”



4,

“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雷狮拉开琴凳坐下,打开琴盖将谱子放在架子上。

雷狮的手现在不算特别漂亮,比年少时少了许多美感,但安迷修能想象到假如从未学过钢琴的那双手有多么惊艳。

很多人都对“弹钢琴的手”有着深深的误会,认为弹钢琴的手一定是修长好看没有任何瑕疵的,这样一双手的主人衬上黑西装和白色三角钢琴自然是许多少女心中的梦幻情人。

实则不然。

漂亮精致的双手是演奏不出暴风雨的凶猛和化雪融冰时春天的芬芳,是演奏不出悲壮的史诗与梦幻的舞曲。漂亮反而成为一种累赘,那不够有力的指节使演奏者无法将力度发挥到最完美,那不怎么修剪的指甲在琴键上总是会打滑导致弹错音。常年刻苦练习的演奏者的双手都是有着难以消除的老茧和一些细小伤痕,有的甚至用力过度造成出血。

雷狮的双手正是因为一场意外和平时积累下来的旧疾而导致如今不能把他的水平发挥到巅峰,只能不再登台演出。

雷狮现在给安迷修示范的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他开始的节奏并不快。安迷修曾听过雷狮在最完美的状态的时候演奏这首曲子的录音,也看过网上的视频,那时候的雷狮还有些青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傲气,但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下来了。

安迷修还记得雷狮垂眸似乎温柔地凝视着琴键,后来弹得入境了干脆闭上眼睛,身体随着节拍和力度的变化律动着,银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五官上,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后来安迷修搜到了整个演奏会的视频,那是一场演奏肖邦主场的演奏会,雷狮先后演奏了肖邦的叙事曲、前奏曲、幻想即兴曲和玛祖卡,最后雷狮和他好友,小提琴青年演奏家格瑞共同演奏了马斯涅的《沉思》。这段演奏被许多人称为“视觉与听觉上的享受”,因为他们出色的演奏和同样出色的外表。

“真的可惜了。”

那双手。

安迷修默默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雷狮。

天气刚刚入秋,雷狮这天选了件薄薄的长袖衬衫,现在为了方便弹奏便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漂亮的小臂,安迷修注意到雷狮的肌肉紧绷着,还有那双不断在琴键上滑动的手。那双手十分的温暖,曾在冬天的时候有些粗鲁但不失关心地帮安迷修搓热指尖。安迷修的手每到秋冬时期就会变得冰凉甚至有些僵硬,充足的暖气并不能实现快速升温,这种状态是无法实现最完美的演奏。

在雷狮发现安迷修的这种状况一周后,他们常驻的琴房里便多了几个暖手袋。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耳边的钢琴声突然停下,安迷修下意识抬头对上雷狮带着点笑意的双眸。

“觉得你弹琴的时候很有魅力。”

安迷修面对雷狮一向直来直去,现在只是平静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觉得这种表达方式有多么暧昧。

雷狮望着他沉静似水的绿眸内心无端一阵烦躁,突然觉得要是这个孩子的喜怒都与自己有关该多么有趣。

他忍不住开了一个不算恶劣的玩笑。

“哦?那要是当年你在我的演奏会现场岂不是会爱上我?”

安迷修没有回答雷狮这个玩笑般的问题,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然后沉默地盯着地板。

雷狮也没有继续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回避似地站起身,仓促间还差点将琴谱碰掉。他掏出手机示意安迷修自己练习,他去走廊上打个电话。

站在走廊上雷狮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万宝路,点燃后才想起这栋琴房大楼是禁烟区,于是手忙脚乱地掐灭香烟,他将香烟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篓,有些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回来的时候隔着玻璃窗盯着安迷修认真的侧脸有些出神。

雷狮低下头有些神经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反复浮现一句话:

我想要和安迷修弹二重奏。




5,

过了几天后雷狮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下来,不禁为前些日子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有些后怕,他什么时候竟然会对别人生出一种无名的渴望,这有些不对劲。他雷狮虽说是平日里肆意自信,对于漂亮的东西总是来者不拒甚至会激起他的征服欲,但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学生这样失分寸。

他不能让安迷修成为自己的软肋。

他慢慢开始日复一日地保持着一个不过分亲近甚至有些冷淡的导师形象,关注着安迷修从来不停止的进步和每一次取得进步后眼中的喜悦。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安迷修的时候,那时年纪尚小的孩子瞪着漂亮的绿眼睛惊叹地盯着他,柔软的棕色头发有些翻翘,令雷狮产生一种想要去抚摸的冲动。

后来当导师的时候在新生资料中偶尔翻到一个少年,那双熟悉的绿眼睛令他一瞬间有些呆愣,他盯着少年的名字,微微勾了勾嘴角,手里百无聊赖转动的水性笔骤然停止,他微微动了动手腕,将笔尖指向少年的名字,对旁边的主任说:“我要带这个孩子。”

他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只带他一个人。”

那时候的他已经靠着自己的努力说服了父亲,自己很喜欢音乐,弹奏它能获得崭新的与完成一份完美企划案截然不同的快乐,他不想过别人决定好的人生。

旁人都羡慕他是一个天才,后来也惋惜着他因为伤病而不能长时间的演奏,殊不知手上的旧伤是当年为了追求梦想离开家里,他将书房里的砚台砸到手指上,因为父亲发狠话说要弄断他的手指让他一辈子都弹不了钢琴。

砚台的棱角磕破了他的手指,也带来了剧烈的似乎是骨折了的疼痛,可这并不能磨灭他的决心,他冷漠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随后对着大发雷霆的父亲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坐在钢琴上发泄似的将《野蜂飞舞》奏了出来。

他说:“您看,即使我手指快断了,我依然会去追求我向往的东西。”

然后在父亲震惊的目光中用没受伤的手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大步走出雷宅。

也正是这场少年时期的叛逆行为,给他的手指埋下了隐患,虽然他出了家门后及时去医院了,但医生说可能伤的有点重,以后最好避免这只手拎过重的东西。可雷狮那时候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年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终于,在某次历时两个小时的高强度的演奏结束后雷狮感到手指和手腕一阵刺痛,令他浑身冒冷汗,当年那只受过伤的手颤的很厉害,在后台喝水的时候摔了几个杯子。

他只得去医院做检查,却被告知如果不立即修养再这样弹下去,他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了琴了。

雷狮沉默地盯着诊断书,点了点头。

他不想失去演奏的能力。

修养的日子里雷狮去了一家早就对他发出邀请的音乐学院当客座教授,后来觉得比较有意思就直接申请开始指导学生,学校领导也乐意,便让他在学校当了个临时副教授。

家里这边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雷狮记得之前有几次演奏会的时候他会看到父亲和母亲坐在二楼的包厢,母亲微笑地朝他挥手,还有一直没有联系的堂弟卡米尔也默默地挥手和他打招呼。父亲则是皱着眉盯着他,但演奏会结束的时候父亲会来到后台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说会话,在得知他的手指问题后父亲偶尔会发来一些医院的资料示意雷狮去做一些检查。



6,

纵然安迷修可以把整首曲子完整地弹下来,但雷狮深知要想在大赛拔得头筹,这种程度还不够。

安迷修不缺少技巧,况且这种东西还可以通过不断练习提高,但对肖邦的风格把握上仍然有所欠缺。

他带安迷修去听了许多演奏会,除了钢琴演奏会外还有小提琴或者交响乐。

听演奏会的时候现场灯光昏暗,偶尔雷狮会正大光明地测过身来观察安迷修的表情。中场休息的时候雷狮会细细为安迷修分析刚刚的曲子,安迷修也努力吸收着点点滴滴的知识。

其实大多数音乐本来就是为了表现人类的情感,真正喜欢音乐的人也多数会领悟这一点并且在演奏上有所体现,雷狮认为安迷修肯定不是块朽木,只是安迷修自己内心一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限制了他的表达。

光靠外人提点还不够,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来摸索和领悟。

他对安迷修再次说道:“做你自己就好了。”



7,

安迷修很快就发现了雷狮的令人头疼之处——说好听一点就是肆意傲然无拘束,难听一点就是霸道总裁的典范。

他经常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敲响了安迷修宿舍的门,然后将安迷修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美其名曰是去学校后山上看日出,渐渐安迷修觉得这家伙可能只是想拉个人说话罢了。虽然心里这么嘀咕,但安迷修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很乐意和自己的导师一起在食堂里点上几笼包子和稀粥小菜,在操场上晨跑锻炼,然后再去琴房练习或者去上大课。

有时雷狮会亲自上琴演奏一些对他的手腕来说负荷没有那么重的奏鸣曲慢板乐章,或者严重一些别的抒情小曲。他明白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只弹两首曲子指不定会事倍功半,偶尔换一下思维对安迷修没有坏处。

很快有些路过安迷修琴房的学生发现是雷狮坐在钢琴上,一传十十传百,学生里有许多雷狮的粉丝都来了,即便不是雷狮的粉丝也慕名过来围观雷狮的演奏,毕竟雷狮成名已久,是青年演奏家里的佼佼者。

后来的几次雷狮干脆找了个大教室,即兴开了两场小型音乐会。

安迷修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沉浸在音乐里的雷狮不禁有些恍惚,他想着这算不算自己终于听了雷狮演奏会的现场呢?

台上的雷狮眼睛偶尔微微眯起,弹到最动情时整个人的肢体动作似乎与音乐完美融合,时而前倾力度放轻柔,时而随着流水一般的琶音左右晃动着。安迷修觉得雷狮那一刻是如此的耀眼,不对,是更加的耀眼。

雷狮本就是一个足够吸引众人目光的人,他有着出挑的外表修长的身材和令人倾倒的气质,坐在钢琴前的雷狮更加吸引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安迷修终于近距离地体会到了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了。

安迷修过生日的时候雷狮送了他一个水晶八音盒,安迷修哭笑不得地打开八音盒,里面慢慢升起来了一只雪白的Q版小兔子,兔子旋转的时候八音盒里也传来了乐声,清澈透亮的乐声很是悦耳。

雷狮挑眉笑了笑说:“我觉得那只兔子很可爱,适合你。”

安迷修无奈地说:“这是在报复我送你的猫咪抱枕全套生日礼物吗?”

后来某位朋友来琴房找安迷修,看到了安迷修摆在钢琴上的八音盒,好奇地拨弄了一下后震惊地问安迷修:

“这不是xxx(一个很有名牌子)吗?他们家还

有八音盒吗?”

安迷修也震惊了。

看来他的老师真的是很霸道总裁了。

后来他也拿这件事打趣过雷狮,没想到却被雷狮反将一军:“那你想成为霸道总裁的夫人吗?”

安迷修再一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他和雷狮这样轻松地聊天的场面,即便被雷狮点明指导后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和雷狮的关系究竟会好到哪一步。他应该学会知足了。



8,

后来的比赛结果并不是像所有小说中那样——主角通过不懈的努力加上高人指点再加上惊人的运气取得了第一。

现实永远是现实,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当你认为自己的天赋已经足够了的时候,一定还有人比你更有天赋。

不过安迷修并没有觉得很沮丧,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起码他比之前的自己进步了不少。

毕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皆大欢喜。

因为决赛是在音乐之都w城举行,所以雷狮也陪着安迷修一同来到了w城。

名次还没出来之前两个人都格外轻松,雷狮问安迷修刚刚在台上的感觉怎么样,安迷修笑着说挺棒的。

雷狮点了点头道:没有遗憾就好,你已经很棒了。

其实预赛的时候安迷修都是心态平和的弹过去了,但决赛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张,不知道到底是内心深处的不自信还是害怕在台上出洋相后面对雷狮。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演奏。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程度的慌张是头一次,暗暗想着说不定这是件好事,这代表着自己渐渐找到了了真实的自己,有了更多丰富的情感。

前面那位参赛者弹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某首曲子,安迷修有些心不在焉地搓着手,哪怕指关节已经活动开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掌心冒汗。

轮到安迷慢慢地将琴凳调好后坐下,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乌压压的观众席。奇迹般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雷狮。

雷狮冲着安迷修笑了笑。

不知怎么的,这个笑容像是有魔力般的让安迷修整个人镇定下来,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手,稳稳地摁下第一个音。

晚上的时候两人走在w国的街上,这里许多古建筑都保存完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安迷修并没有觉得孤独,内心的某种渴望令他微红着脸握住了雷狮的手。

雷狮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安迷修的手握的更紧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阵,然后雷狮笑着说:“明天要不要去莫扎特故居看一下?”

安迷修点了点头,在明亮的路灯下,雷狮清楚地看见安迷修的耳根有些泛红,而且安迷修一直低着头微微咬着嘴唇。

雷狮发觉安迷修可能是在害羞,着实可爱又让人想狠狠欺负,他不禁生出逗弄的心思。

“顺便再买台斯坦威的三角当聘礼吧。”

“???”

“不够吗?琴房一台,宿舍一台,家里三台够吗?你不喜欢斯坦威吗?那雅马哈或者哈曼尼?门德尔松的也不错。”

两个人在夜风里站在某座古桥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内比较偏僻的地方,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细不可闻的风声,两个人沉默地盯着彼此,似乎在用这短暂的一分钟再次确认彼此的心意。桥下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此刻安静到安迷修可以听见雷狮的呼吸声。

雷狮突然开了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有些奇怪,在别人看来是有些不符合气氛,但雷狮觉得自己一定要说出这句话。

“安迷修,你愿意和我一同弹二重奏吗?”



9,

雷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了心。

可能是某个很平常的下午,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耳边传来安迷修演奏的乐声,肖邦的华彩乐段被他演奏地几乎淋漓尽致,可雷狮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安迷修身后,用肢体语言强硬地打断了安迷修——他从背后半搂住安迷修,右手轻握着安迷修的右手,两个人此刻距离是这么近,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雷狮不得不承认大部分音乐家性格里都会有那么一点偏执,他自己便有。

当他再一次看见安迷修温和有礼地和女生谈话的时候差点将手里的讲义揉成一团,或许是更早的时候看见某个小女孩将小礼物递给安迷修的时候心里的那一丝不是滋味。

哪怕他知道安迷修只是出于礼节性的“骑士精神”,也控制不住内心疯长的情绪。

他握着安迷修的手,声音微哑低沉:“你用心感受一下你摁下这个音时的感觉,抓住那份感觉……然后弹出一串琶音,还记得我们听了那么多次的音乐会吗?想象一下流动的水,不要过于柔软,手腕放松……”

他说这话时眼睛下意识盯向安迷修微垂的眼睫,上面有着琴房里惨白的灯光撒下的一层亮粉,那双令人难以忘却的绿眼睛正盯着他们俩的手。

雷狮突然释然,过往种种似乎早已彰显着自己的内心。

去他的混蛋世界吧,都给他安静下来,这一刻他只想为安迷修一人演奏,仅此他一人。

fin.

2018-11-23 热度(2331) 评论(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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